一人
一個生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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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總是一個人來。
“這個麵包，這個月在做活動，集齊卡片的話能拿到一個掛件。”我向他介紹活動。新上市的果醬麵包附有小卡，集滿6個可以拿一個小掛件，造型是甜甜圈和蛋糕兩種，可以挑。結賬的幾十秒是我唯一能同他搭上話的時間段，他通常表現得過分寡言，只說“謝謝”，外加一個禮貌的笑。
“不用啦，這個掛件留給想要的人吧。”他難得回應我，眼神卻向櫃檯展示的小卡上多停了幾秒鐘。
不過那就是極限，他還是轉身離開了，輕聲說謝謝，就和往常一樣，最禮貌那種。
星期三的傍晚，套著寬鬆的校服外套，頭髮還有點濕漉漉的，拿著麵包和水到柜台上來找我結賬，在被我嚇到之後還對我露出了賠禮的笑容，燦爛到甚至有些炫目。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他。
我在學校附近的便利店裡面打工。掙錢是其次，大部分原因是我喜歡觀察各種各樣的人類，清閒的時候我也能托著下巴透過窗子看看街上的行人。在我工作後不久，那個人就成為了店裡的常客，每週大概一三五他都會出現，買最普通的麵包和運動飲料，結了賬之後離開。
他總是一個人來。
我知道那個人的名字——黃瀨涼太，就像他本人的金髮和金褐色眼睛一樣，這個名字在學校非常出名，各式各樣的傳聞都掛在這個人的身上：運動全能、性格好、帥氣、收到的情書塞滿了鞋櫃，諸如此類。有時候經過學校某處，撞見他被女生圍起來，他好像也不惱，掛著笑容給她們簽名。
那傢伙，真的很受歡迎啊。就連同班的同學也常常這麼議論。
但是星期三出現在便利店的黃瀨君，金色的髮梢帶著一點水汽，身上蒸騰著運動完的熱氣，隨手抓起麵包的一個角，撈了一瓶運動運料，抿著唇結賬，連眼尾都變得鋒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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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瀨君不會出現在週末。
對別人來說最放鬆的休息日反而成了他的工作日，我這樣推測。刊登著他的照片的雜誌開始販售的時候，我也買了一本回家。他總是去各處拍照，來往電車要好幾個小時，他又不能翹課走，因此只能在週末出門。
聽說他已經換了好幾個社團，待幾周就會退出然後找下一個，模特工作倒是一直在做。每到雜誌的發行日，女孩子們互相傳閱，還把那本雜誌藏在課桌肚裡面，上課偷偷看。
他第三次朝櫃檯看的時候，我說：很好奇的話，可以買一個麵包試試看的。
他朝我搖頭，問我可不可以送他一個，他會買其他東西。說話的時候他笑得很好看，是可以裱起來掛在墻面上那種。
我說不可以，沒有卡片的話是換不到的。
他又問我賣不賣掛件。
這是非賣品，我說，一定要按照他的規則領取，就算是我，也必須吃掉六個麵包才能領這個掛件。
你真是不好通融，他沖我笑，揚了揚手，又走了。
我花了一些時間去理解“模特需要保持身材”這件事，一個人要了解他知識外的東西是需要勇氣也需要途徑的，不過弄明白以後，我不再疑惑黃瀨君為什麼每次都吃一樣的東西。
果醬麵包對我來說太甜了，量也太大了，它被包得很好看，亮晶晶的，看起來又軟又香，吃起來比想象中更加膩一點。或許對於嗜甜的人來說或許是個好的選擇，但對我不是，我對甜東西的興趣全在奶昔上面了。我在吃第三個麵包的時候得到了這樣的結論，與此同時黃瀨君又跑到另一個社團去了。
有人懷疑他和別人鬧得不愉快，但很快就被否定了。
那可是做什麼都游刃有餘而且超受歡迎的黃瀨涼太啊。
那也是會想要一個掛件但是卻因為要保持身材所以不得不放棄掉的黃瀨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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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生們對甜的東西更有興趣一些，來兌掛件的人很多，不過漸漸地就失了興趣，畢竟大家用一樣的東西並不好玩。店裡又拿來一批掛件，花樣多了三個，其中有一個金色的檸檬片，當時不知道心裡面想了什麼，眼睛一亮就買了一個麵包，收齊了卡換過來了，對著掛件看了好久才想起來自己一點也不餓。
黃瀨君來得很遲，好像還有點倦了，結賬的時候我把掛件給他，解釋了一下由來，表示只是順手而已。
他面色古怪地看著我，但還是收下了，大概真的很喜歡。
我有一大堆問題想要問他，比如為什麼經常換社團，或者到底是怎麼看待那些女生的，但是想到我們並不親近，只能說一些普通的營業台詞。
“你是我們學校的嗎？”他突然間開口了，“我好像沒有見過你。”
“和你同年級，B班黑子哲也。”我說，“其實我經常碰見黃瀨君，黃瀨君沒有看到我而已。”
他點點頭，停了話頭，好像並沒有打算同我談許多。
第二天的上班時候，一杯香草奶昔被他敲在櫃檯上面。
“請你喝。”他這麼說道，“算是還你掛件的。”
我當然沒有拒絕，趁他還打算和我說話，問他是從哪裡知道我的喜好。
“隨便調查一下就知道了。”他回答我說，“就好像玩足球和排球的時候，隨便做一下，就能做到很優秀，甚至是無人匹敵的優秀，輕而易舉，一點成就感都沒有，非常的……無聊。算了，我也不指望你能懂。”
“我確實不懂。甚至希望永遠都不要懂。”
他嗤笑說：“先等你有機會變得那麼厲害再說吧，沒有存在感的人在哪裡都沒法被關注到的。”
“沒有存在感不等於一切。黃瀨君，來嘗試一下籃球吧。”我說，“你會喜歡的，而且會有好多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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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耀眼的、鋒利的、在各個社團里遊蕩的黃瀨君，在我眼中就是那個樣子。
我不想要他一直“一個人”，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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